飄出生存景象的人文節(jié)拍
——秦兆基“貓事”小品系列讀后漫筆
陸嘉明
01
在詩的長河登岸,半是青山,半是流水,一路緩緩行來,一路看山看水看野眼。
季節(jié)深處,岸花嘉木,花開了,又落了。淺粉殘紅落盡,欣見一樹樹繁枝碩果。
看老了時間,濾清了心境,俗塵聒噪消歇處,堪慰暮年寂寞時光。
蘇子說得好:誰似東坡老,白首忘機。
世俗如我,雖不能至而神往。讀過秦兆基先生有關(guān)“貓事”的詩文小品,不時有所感觸。人屆晚年,種種人間事,淡泊塵世紛擾,走近“忘機過此生”的生活,或也未可知。
02
多年前,讀先生散文詩《貓的天空》。戲說貓事,情景歷歷,灑然自如且雅謔生趣,內(nèi)蘊意涵,拓開別一番生存景象,令人于諧趣中遐思不盡。
《貓事低語》一章,又見回環(huán)往復的互文式詩境。
世界各地的名種貓麇集“貓咖”,短毛貓、長毛貓、折耳貓、伯曼貓、巴厘貓、電燙卷貓、埃塞俄比亞貓、會跳“芭蕾舞”的非洲貓……血統(tǒng)高貴,身份顯赫,身形姿色出類拔萃,狀態(tài)情性迥異其趣。喝著摩咖,悠然自得,在咖啡氤氳的濃香中,“營建溫馨天地可惜沒有埃及“神貓”、沒有自由出沒的西方“黑貓”,也沒有智性通靈的“東方家貓”。
至于血統(tǒng)平平身份卑微的,諸如“蟻族”或“打工者”等等,身份地位大相徑庭,生存處境不啻天圵,豈可同日而語?
眾貓蕓蕓,交集雜然。貓際間沒有可以交流的共同語,生命的格局和命運遭際,怎能憑借眼神無所顧忌的溝通或共情?
“守著各自的疆域”,有巍峨如莊園:有精致如別墅”,也有擁擠逼仄如鴿子籠的,高下相形的棲居,顯示不同的血統(tǒng)和身價,尊卑貧富涇渭分明的現(xiàn)實處境,又豈可相提并論?
有說“所有動物一律平等”,然而,“貓的天空”下,何曾“平等”過?所謂生命平權(quán),真不知從何說起!
是的,“貓的空間,不是生而平等的”。
既然如此,又何以“貓們各各安于自己的存在”呢?
那么,“貓的天空”之外,又如何呢?
一時沒有想明白。
沒有說破。不說破好。蘊意幽微,激人想象,堪比“說破”多多許。
說是有一只“看不見的手操控著”。
那是一只什么樣的“手”,“看不見”,卻能“操控”呢?
這一意象,脫胎希臘神話,從經(jīng)濟學家斯宻首次作為隱喻,引入經(jīng)濟學與社會倫理,但經(jīng)歷史演變和異化,隱喻所指意旨不同,不妨留點“白”也好。
不意思緒闌珊間,驀見留白處一枚鈐印:
一如我——熟悉的人世間。
猶若詩眼,傳神寫照,好像毋須多說了。所下“熟悉”二字,隱約潛臺詞,耐人尋思,有余味,妙絕。
想當年,讀到會心處,忽而雷雨大作,風動牖外梧桐,急雨瓢潑書窗,暑氣消散了,涼思沁人,隨即來了興致,疾書致函先生云:
“……仿佛書畫傾情隨興,唯憑感覺馳騁想象,天貓行空的變奏曲,活潑跳躍,變化莫測,當可依生命的旋律,聆聽未知的新意……”
看似凡俗貓事,既接地氣親切可人,又意旨深永,詩意盎然,可謂“俗”到極致是“大雅”。
多年來,賞讀先生詩文多了,唯覺其言必為己出,出手不凡,自成一格。寓清思于平樸,寄幽微于曠遠,行文平和沉靜而文采遄飛,辭氣弘潤而節(jié)拍錯落……我喜歡此等平易中見閑雅的清雋文字。
03
別一章散文詩《貓事暖意》,嬉笑揶揄,幽默感十足。散文化的邊界敘事,別見詩趣的靈動素描,工筆勾勒和漫畫化的夸張,出語調(diào)侃且俏皮,風輕云淡卻深隱哲思,諧調(diào)成一幅饒有興味的諷喻詩。
曛黃的燈光灑落,
玻璃房漾起暖意。
落筆環(huán)境描寫,仿若點題。果若“貓的天空”下,果真又一番“漾起暖意”的生存景象?
懶懶躺平的“主人”,冷冷地傲視“閑人”。這一只美國短毛貓,女性虎斑貓,有銘牌所列其詳,身份、性別、芳齡、衣著、性格、譜系、身價等等,一一標榜出來,無一不高貴,不高傲,不高冷,一派傲然的富貴氣。
鋪排甫歇,冷不丁以一言調(diào)侃:“盡管是貓,但那是公主。”
誰欲高攀“迎娶”回去,那得看清一張賬單,從騁金20000元,到華居、食品、養(yǎng)護等等諸多奢侈款項……不由驚嘆莫名——“屈指一算,咋舌不已。”
不知誰能“迎娶”得起,看來非白馬王子莫屬!
一“名片”,一“賬單”,悉數(shù)抖落出來,不動聲色的見山見水;不事掩飾的大言不慚!,款款項項,有鼻子有眼一點也不含糊,何謂富貴態(tài)?何謂“貴胄”做派?不言自明。
沒有感性的生動描述,也不作理性的詮釋和解析,豈不已躍然眼前豈容置喙?
仿佛廣告語,仿佛市廛交易。真相如何,或為明碼標價而沽?意欲何為,或為待簽賣身契約?
不妨作一番考辨功夫,所謂“血統(tǒng)純正”,不過是“認祖歸宗”的混血兒;所謂“麗質(zhì)芳姿”,也未見色冠群芳,“徜徉庭院,蜷曲女主人膝下,重新回復富貴態(tài)“,極俱反諷意味,令人忍俊不禁,頓起浮想。
盡管已失去“奔跑內(nèi)華達峽谷、亞與遜河畔”的天然野性,喪失了“追逐鳥雀、田鼠”的獨立而強勁的生存能力,卻回歸女主膝下,收獲了榮耀和富貴。
幸耶?悲耶?
或許,這是一種命運,也是一種活法。
村上春樹說,貓是自由的生物。那么,貓的天性和自由哪里去了?艾略特認為,貓有一種神秘的本質(zhì)。那么,貓的生命活力和自然的神秘本質(zhì)又到哪里去了?
慵懶了時間,遲鈍了天性。
優(yōu)渥的的生存,“漾起暖意”,不過是一盞“曛黃”的燈,灑落出來的幽暗光暈吧。
04
還有一種本真的生存場景——
品種不一毛色各異的流浪貓,隨性逛蕩,出沒無定,或“漫步長街陋巷”,或“信步社區(qū)林叢”,沒有“銘牌”,沒有“賬單”,掠入生命的一切,沒有高貴卑賤,沒有貧富高下,無論是期待撫摸的小貓,懶懶曬太陽的老貓,還是“喵喵”歌吟,“祈求、乞食”的貓咪,沒有奢望,安然自處,活在真實的存在里,活出了自身本然的模樣。
那怕在時間的縫隙,在空間的行腳處。
至于生命意義之有無,似乎無關(guān)緊要,探究起來,生命存在的本身,不就是一種真實意義嗎?順應自然的本性,簡單而純粹,最要緊的是生存和自由無所困厄,“悠悠然”在沒有邊界的時空生存,“悠悠然”在閑散的氛圍活動,真如艾略特所說,是貓性神秘本質(zhì)的隱約表現(xiàn)嗎?
其實,寵物貓和流浪貓,兩種不同的活法和境遇,都是客觀存在,黑格爾說過,凡是存在的都合理的。貓的不同的命數(shù)和生存方式,形成鮮明的對比,恰俱隱喻的象征意義,孰是孰非,孰優(yōu)孰劣,沒有作出二元對立的單一判斷,也屬自然。
倒是似問似答的結(jié)尾,寄意婉渺,余味無窮——
生活同城,
貓們可知道——
彼此的存在。
我驀然發(fā)現(xiàn),終章不是收尾,而是打開——
生命在“存在”打開了;
詩意在哲思打開了;
思考的幽徑,在分岔的花園打開了……
何為“存在”?何以生存?只有不同的角度,沒有單一的標配模式。
貓們各自活著,既然是“生活同城”,可知道“彼此的存在”嗎?或許它們只活在彼此的距離里,活在彼此的生存活動和生命感覺里。
“存在”即“此在”,本真的“此在”。
有風吹來,春溫婀娜。溫暖了“彼此的存在”時間,拂動著“彼此的存在”距離,“悠悠然”,“悠悠然”,自由自適的好日子。
于是,從貓的不同生存處境,以并置互照的對比,把卒章顯志的閉環(huán)章法,衍化為“卒章啟思”的開放性想象空間,一則貓事寓言,呈現(xiàn)“詩”與“思”的藝術(shù)張力,不僅俱有某種諷喻意味,而且隱含一個“存在”哲學的命題,真要說起來,那可大了去了。
05
先生年逾九旬,依然人健心健筆亦健,依然筆力精純志趣玲瓏,硯邊耕耘,犁開滿天晚霞,漫出暮景一片。
說來巧了,今讀先生新作《護貓的人》(又名《小區(qū)貓事》),不意又值暑夏大雨天。時雨助興,思緒紛紜,寂寞書舍頓覺生動起來。
風起雨驟,好一場透雨!叩擊書窗泠泠作響,徐徐疾疾暈暈染染,亂了線條的縱橫錯落,洇濕了章法的一窗朦朧,倒也成全了天然構(gòu)圖,恍若青藤借我靜窗縱情揮毫,潑墨鋪水點畫一片狼藉,卻框出了一幀動態(tài)大寫意,揮灑得如此瀟散脫俗痛快淋漓!
真實,自然,純凈,律動……
有聲色,有疾緩,飄飄忽忽,變幻莫測……
呆看有時,忘乎所以,不由進入心流狀態(tài),倒也覺得有點意思,有點趣味,且濾清塵俗心情愉悅。
夏雨聲中,品讀先生文字,見說貓事,看似閑散文字,詼諧意趣一如往常,卻辟出別開生面的境界意思。
春日陽光和熙暖和,安坐紫藤架下,閑望小區(qū)閃動的貓影,流浪貓絡(luò)繹出沒,或泰然自若如走秀T臺的模持,或蹭著你的腳仼由擼毛如孩子,或偏著頭打量你心思的“喵喵”頑皮相……內(nèi)外聚焦的描述,呈現(xiàn)擬人化的生動細節(jié)和情態(tài),可愛極了,也可親極了。
灑灑然繪出群貓圖,活潑,頑皮,且依人,黏人,貓趣橫生,逗引一位老者的暇思逸趣。
貓是“小區(qū)風景線中的亮點”,是的,有貓的走動,小區(qū)不寂寞。
這里也是流浪貓的家,一處與人共同生存的靜好世界。貓們各棲其所,散居隨性,地下車庫,僻靜叢林,那怕不知什么角落里,互不干擾安穩(wěn)無虞,過的倒也是好日腳。
走動高樓間的林間草地,時或與人親近戲耍,享受撫摸的溫存,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。
這里的流浪貓,各色品種,貍花貓、英格蘭短毛貓、四川簡州貓、黃貓、黑貓……卻無關(guān)血統(tǒng),不分貴賤,有糧共食,有福同享,一律平等,一樣自由,許是“貓的天空”下別一番景象吧?
同一個生存空間,人與貓和諧共處,許是別一幀“熟悉的人世間”的現(xiàn)實版圖吧?
06
先生自謙斯為“游戲文字”,實是娓娓道出護貓人的溫情故事,隱含人文意蘊和“存在”哲思。
一路讀過來,不覺雨歇。晴窗透亮,忽聞蟬鳴遠樹,斷斷續(xù)續(xù)一如我飄忽的思緒。
驀然想起海德格爾的一句話來:“人是存在的牧羊人”。在多元文化的語境中,“牧羊人”的隱喻,富有豐富的象征意義。“人”與“羊”的生命相遇,二者的依存,象征人與自然的一種共生關(guān)系,賦予生存的意義、價值和責任。“牧羊人”肩負構(gòu)建水草豐茂的“牧場”,是“羊”的引導者、守護者、奉獻者,乃至困厄中的救贖者。
義不容辭的天職,大地生態(tài)秩序的神圣使命。
聯(lián)想到社區(qū)守護貓的人,似可藉哲學家的隱喻,從詩學的象征寓意義說來,“人”與“貓”互動的現(xiàn)實情景,己隱然切入“人與自然和諧共生”的哲學命題,新時代的“護貓人”,是否可隱喻為現(xiàn)代都市的“牧羊人”,從而體現(xiàn)守護自然生命的人性美好,以及生態(tài)文明的精神質(zhì)素呢?
護貓敘事,仿佛繪就一個富有理致、情趣和哲味交融的詩性“牧場”,似可與新時代“牧羊人”心貼心的同頻脈動,一起聆聽地球生物生生與共的和弦,體驗生存的大地美學。
我頗欣賞海靈格的一首詩《看見》,其中寫道——
透過你的心看見另一顆心,
這是生命與生命相遇,
愛就發(fā)生了,
愛在心間流動,喜悅而動人。
07
記得茅盾在《風景談》說過:“人是最美的風景。”我還感到,人與自然生物的和諧共處,也是最美的風景。
小區(qū)護貓人一露面,未及呼喚和坐定,流浪貓們便接二連三地不知從哪個角落鉆出來了,憑著被來者撫摸過的嗅覺記憶,有的迫不及待“就黏上來了”;有的裊裊婷婷走過來“側(cè)著頭打量著你”;有的佇立稍遠處“踟躕不前”;也有的矜持地“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”……各色貓等,形形色色,各有個性和姿態(tài)。
細節(jié)的生動刻劃,神態(tài)畢肖的描述,把貓與人親近的聚集現(xiàn)場,繪聲繪色的鋪展出來了。
護貓使者對貓可是動了真心,從喊著貓名準時投食,到關(guān)注進食維持正常秩序;從防疫治病精心喂藥,到家訪貓居探視健康狀況:從臨產(chǎn)待哺的煮粥喂養(yǎng),到病愈出院的探望和照顧;從幫助度過自然災厄,到擺脫人為的偏激和傷害……全方位的悉心守護,無微不至。
看起來只是習常小事,卻“寒冬盛暑月夜霜晨”日日不間斷,常年累月的堅持不懈,洋溢著人與貓融洽的生命活力。
有賦形,有狀貌;有動態(tài),有靜態(tài);是紀實,也是寫意;是特寫,也是場景……雖則平鋪直敘從容道來,卻于樸實自然中見真摯,筆底春溫氤氳,字里行間風起漣漪暖意滉漾。
08
小區(qū)風氣好,春風的溫和氣息,無聲的人文醒示。
人護貓,貓依人,相互依存,共情相處,款款深深盡入畫圖。
卻原來,好風好景,恰在平常光景里。
平常人,平常心;平常的貓咪,平常的日子……
“平常”,是最真實的存在。從“過程哲學”的思維角度看來,是一種持續(xù)流變而又恒長的真實存在。萬事萬物,唯有本真的動態(tài)平衡,方能“回到事物本身”,回到人自己的本心和本性。
守護“平常”,就是守護真實;守護真實,就是守護自已;守護自己,也即守護生命的詩意。
小區(qū)護貓人,都是平常人,以一顆平常心,把守護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流浪貓,看作是一種責任,一種使命,不經(jīng)意間,化為一種恒常的生存儀式,活出了自己美好的詩意人生。
先生是詩人,也是學者。紫藤花下靈感乍現(xiàn),心有所動,遐思翩然,敏銳的發(fā)現(xiàn)了這一“存在”的詩意,睿智的洞察到這一“真實”的哲理。沒有縱筆抒情,也沒有刻意說理,而以質(zhì)實且平和的敘事,真率且閑逸的情調(diào),洇染一襟思緒,漫出了一位長者的人文情懷。
不是詩,情思流動的真摯敘事,恰恰呈現(xiàn)出哲思的幽微和詩性的韻律。
09
護貓敘事,不假妝砌。沉靜的觀察,全知視角的平敘,靈動的方式,順、倒、補、插,自然切入和轉(zhuǎn)換,跳動在章法合序的節(jié)拍里,流動在淡出淡入的生動場景里。
“小區(qū)里的護貓使者,都是女士”,普普通通的打工族,或幼兒教師等等平常人,說起來,護貓“開支不小”。貓糧之外,還要開銷一筆可觀的護理費,諸如打蟲、絕育、防疫、治病,乃至病重住院,“動輒幾百上千”,可她們的“家境未必富裕”,況且照料的不是家養(yǎng)寵物,而是棲居小區(qū)公共空間的流浪貓啊!
人與貓和諧交集的現(xiàn)場,彌漫出一種親切且和暖的氣息——“喊著貓的名字”,“就像教師點名一樣”,投食和進食;“觀察貓的健康和精神狀態(tài)”;一旦發(fā)覺“胃口不好”或動作“不利索”,就要思忖生病與否及“怎樣對待”……這哪里像是對待流浪貓,差不多已把它們當作自家人了!
事無巨細的交待,平緩的描述,時或插入動人且有趣的場景——有一只霸道的貍花貓,留下自己的貓糧份額,搶吃別的貓的,竟還在它的“腦門敲上一記”。護貓使者“在花貍花貓頭上也輕輕地敲一記,以示警戒,趕著宅去享用自己的那份。”
這種敘事策略,多有靈動的轉(zhuǎn)換和穿插,諸如“喂藥”病貓、“家訪”貓居、粥喂臨產(chǎn)貓、車接病愈出院貓……簡明的交代和隨機切換,銜接自如,如閃現(xiàn)的快鏡頭一晃而過,無意鋪敘和場景渲染,護貓女神的人格和品行,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了。
聽從內(nèi)心的召喚,是責任,是義務(wù),是使命。無人“委托”,甘心情愿的承擔,一種自覺的“義舉”,一種情緒價值的升華。是的,“她們把生而具有的母愛和對孩子的責任感投射到貓身上”了。
活得平常,也活出人生意義;活得快樂,更活出“至美人性”。
赫黎胥說得好,通過貓可觀察人性。此時此刻,此情此景,或許可謂“小”中之見“大”者矣。
10
然而,人性復雜,因人而異,凡事難免有所羈擾。或有人“因偏見而生的行為”,“見貓必趕”,甚至欲“將流浪貓統(tǒng)統(tǒng)趕出小區(qū)”。
于是,從“貓是人類的朋友”這一話題說開去,通過鮮明對比,把護貓女神的善舉和文化素養(yǎng),提高到一個生態(tài)文明的哲學高度。
古今生態(tài)思想源遠流長,想起莊子的“齊物論”,“天地與我并生,而萬物與我為一”,萬物差異實為一體,也即人與自然生命的共同體,一個地球“生物圈”的大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。世間一切生物,于斯都有自由與平等的生存權(quán)利。
于茲提出一個“頂端論“,超越了“人類中心論”的世俗認知,旨在啟發(fā)人類以一種文化自覺,肩負生態(tài)平衡的神圣責職: “人類處于這個生物圈的頂端,應該承擔起其他生物種群的責仼。”所言精辟,語重心長,不由得令人深長思之。
是警示,也是啟人反省的長者智慧;是理喻,也是發(fā)乎內(nèi)心的真摯勸勉。
“護貓的人”,不就“承擔起其他生物種群的責任”了嗎?
這,是不是可以印證生態(tài)倫理的一個社會范例呢?
11
一闕評彈開篇,在春天暖陽的紫藤架下打開了。
傳統(tǒng)文化與現(xiàn)代生態(tài)思想;樸實敘事與清晰的知性思維;平和情思與語調(diào)的詼諧幽默;嚴謹章法與靈動的變化節(jié)奏,呈規(guī)出復調(diào)敘事的張力。
但經(jīng)輕攏慢捻伴奏“聲聲慢”的演繹,曲終收撥的終章,卻是無聲的“默想”,依然在“暖陽輝耀的紫藤架下”……
由點及面的延伸和拓展,前后呼應的敘事點晴,終而把人“對流浪貓的態(tài)度”,提升到“衡量一個人文化素養(yǎng)的標尺”,并“從流浪貓的生存狀況”,“窺見一個地方的文明程度”。
無怪乎有一護貓女神,曾見別一小區(qū)可憐巴巴的瘦貓和瞎貓,深為自家小區(qū)的貓,照料得那樣“毛色油光水滑,那樣壯碩”,感到無比自豪;據(jù)說有一位女孩,看到先生的文章,竟被自身的護貓行動感動得“哭了”……
平常處的不平凡,閃起一抹亮色,照徹生命的真實和美好心靈。
紫藤架下“默默地想”,遠思無涯,人與莊蝶共舞;“默想”無聲,叩響了生態(tài)文明的蔥籠靈魂。
援筆于養(yǎng)愚守拙書舍
乙巳年盛夏日
備注:
作者陸嘉明,1941年生人;祖藉南京,卜居蘇州。一介布衣,一生從教,以教書育人為志業(yè);愛好文學哲學書畫,唯求余暇興趣,以命筆遣懷為賞心樂事。曾發(fā)表《鄧小平的文藝美學觀》《水邊的情事和戀歌》等文藝論文一百余篇;散文隨筆三百余篇;主編或參與編寫《唐宋詩詞評析詞典》等三十余種;著有《蘇州美學映像》《游走在石頭與時間之間》等專集六部;獲省內(nèi)外文學獎四十余項。
秦兆基,1932年生于江蘇鎮(zhèn)江。教師、作家。中外散文詩學會名譽副主席,中國散文詩研究中心學術(shù)顧問。著有評論集《永久的新探》《報告文學史家談》《散文詩品》《散文詩詩學》《詩的言說》等十余部,散文詩集《揉碎江南煙水》文學傳記《范仲淹》,獲得玉龍文學散文詩研究終身成就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