狂草是中國書法的瑰寶之一,受到歷代書法家的青睞。當今,狂草書法更是受到空前關注,許多書法家加入到狂草書法的創(chuàng)作之中,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狂草書法的繁榮與發(fā)展。但狂草書法至今還沒有成熟的理論體系,因此,在創(chuàng)作實踐中出現(xiàn)了一些混亂的現(xiàn)象,所以有必要對狂草進行尋本探源。
狂草始于漢,盛于唐、宋、明和現(xiàn)代。歷代狂草書法作品,其慷慨激昂的點畫條線、寬博正大的雄肆結體、詩書并茂的磅礴氣勢和傲視群雄的博大精神,無不閃爍著書法家的感性情懷和知性思辨。
狂草的獨特魅力蘊含在筆法筆勢的多元、點畫形態(tài)的多姿之中。狂草書法的筆法要嫻熟多姿,以狂草名世的大家,無一不是楷行隸篆草五體俱佳者。雖然張芝、“二王”等書法家因為年代久遠沒有留下楷行篆隸等書作,但從他們具有篆籀氣質(zhì)的線條中可以讀出個中原委。黃庭堅、祝允明、徐渭、王鐸、傅山等幾位狂草大家在留下狂草墨跡的同時,都有大量楷行篆隸等書體的作品面世。他們將諸體筆法作為狂草書法創(chuàng)作的藝術元素加以靈活運用,以豐富多彩的點畫形態(tài),賦予作品以真性情、真精神和強悍的生命張力。
于線條而言,狂草往往需要線條鉤連往復、上下貫通一氣、左右穿插呼應等。因此,在線條的長短、粗細、大小、直曲、流暢、拙澀、錯落、開合、起伏、穿插等軌跡運動中,通過中鋒、側鋒、藏鋒、露鋒的用筆和疾、徐節(jié)奏的把握確保線條的質(zhì)量,是檢驗書法家用筆、行筆、收筆、轉折等控筆能力強弱的試金石,也是評判一件狂草作品藝術水平高低的重要條件。狂草書法線條的靈動與否體現(xiàn)著書者掌握行筆速度、節(jié)奏的能力,它是根據(jù)創(chuàng)作時情緒的需要,經(jīng)過長期嚴格訓練形成的。
草書是符號化的漢字書寫,狂草書法家只有對草法爛熟于心,對每幅作品的章法布局了然于胸,在狂草創(chuàng)作時才能得心應手。章法是指書法作品中字內(nèi)關系、字間關系、行間關系和整體與局部關系,及墨法巧妙應用的視角呈現(xiàn)。狂草的章法最能反映狂草書法家的才情、氣度、胸懷,是決定一件作品高下、衡量其藝術素養(yǎng)的重要因素。歷代狂草書法經(jīng)典作品都有各自的章法特色,他們用不同的筆法、字法、章法、墨法營造出不同的藝術氛圍,有的氣勢磅礴,有不可一世之狀;有的水墨飛濺,若巨龍翻騰跳躍之勢等。這種將內(nèi)容與形式高度和諧統(tǒng)一的藝術風格,體現(xiàn)了狂草的獨特魅力所在。
由于狂草獨特的字法、線條和章法等創(chuàng)作要求,狂草書法家必須達到一定的知識儲備和能力才能駕馭狂草的創(chuàng)作。
狂草書法家,一方面要精通各種書體之筆法,將各種筆法熟練而自然地應用于創(chuàng)作之中,并根據(jù)需要形成自己獨特的用筆、結字、墨法及章法等書法語言;另一方面,要積蓄書內(nèi)之功和外化之能,以筆勢和筆意彰顯狂草書法的萬千氣象。張旭從“孤蓬自振、驚沙坐飛”的自然景象中悟出筆法,觀孫公大娘舞劍器而草書大進;懷素觀夏云飛渡、變化莫測、奇峰多變等景象,悟狂草之章法真諦;毛澤東在常年征戰(zhàn)中,觀隊伍精氣神和戰(zhàn)場、景物的變化而得詩句,并將詩書相融,創(chuàng)作出狂草作品。
書法作品是書法家文化修養(yǎng)、審美涵養(yǎng)、藝術感悟和創(chuàng)造能力的綜合反映,對歷史文化的傳承、書體演進的認知是書法家的基本追求。于狂草書法家而言,應崇尚經(jīng)典、飽讀詩書,以飽學之士的文化標簽,時刻體現(xiàn)對傳統(tǒng)文化的溫情與敬意;應知古鑒今,樹立氣象,以拓荒之士的創(chuàng)造標志,不斷豐富狂草的本體內(nèi)涵與外延造像。張芝被譽為“文為儒宗、武為將表”的有道之士;王羲之不僅是一代書法大家,更是一位文學大家,他在散文、詩詞等方面的造詣,同樣冠絕于他生活的時代;一代偉人毛澤東是政治家、軍事家、思想家和杰出的詩人、書法家,他通古博今、集中外思想文化之大成,具通達識變之能,在政治、文化、藝術上知變求變。
(毛澤東草書局部)
書法藝術是時代精神風貌的反映。顏真卿的書法反映了大唐博大雄偉的時代風貌,張旭、懷素的狂草書法折射出大唐高度自由和繁榮強盛的時代精神。而東漢末年、南北朝時期、北宋及明清各代都有狂草大家出現(xiàn),但時代不同,其狂草書法的藝術風格難有大唐的氣勢磅礴、雄偉壯闊的景象,這無不是時代精神風貌的反映。近代中國,百年的奮起抗爭及百年的革命和建設歷史,與毛澤東的書法藝術發(fā)展息息相關。新中國成立后,毛澤東狂草書法作品,亦是時代強音的反映。
狂草書法家還要有曠達胸襟和豪放情懷。狂草書法是書法家氣度、胸懷、膽識的高度濃縮和集中體現(xiàn),其高遠境界和濟世情懷是鮮明標識。書法家的廣闊胸襟決定作品的藝術高度,縱觀歷代狂草大家,無一不是氣度非凡、胸襟開闊的書法圣手。書法家的家國情懷決定了狂草書法的溫度,只有情操高尚、心系天下者,方可成就大作為。張芝協(xié)助父親鎮(zhèn)守大漢北方邊陲,苦撐東漢王朝將傾之大廈,其愛國情懷讓人敬佩;懷素出家為僧,慈悲為懷,以文字般若之能量普度眾生;黃庭堅和傅山胸有道義,熟讀圣賢之書,以修、齊、治、平的文士情操而昭示天下,其狂草書法胸中有丘壑、筆下有千秋,為世所景仰。
當前,書法家對狂草的理解和認知還在探索之中。狂草書法作為書法家文化素養(yǎng)的外化,如果沒有“文心”作為支撐,其“雕龍”也定難有肌理的絢爛。所以,凡從事狂草創(chuàng)作者,必以雄厚的文化為底色,或長于賦、贊、詞、頌,或擅寫詩詞文章,哲思敏捷、華章迭出,才能信手拈來,借狂草之筆抒胸中塊壘。
(何濟洲 何東昱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