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8 年秋,濱江的秋風夾帶著絲絲涼意,悄然溜進了市供銷合作社的會議室。老式投影儀射出昏黃且閃爍不定的光線,仿佛隨時都會被秋風撲滅。映在幕布上的“雷霆行動”四個宋體字,在光影晃動下影影綽綽,好似在低聲訴說著這場農資市場整頓行動,前路注定布滿荊棘。
祝建國,剛步入不惑之年,擔任農業生產資料經營管理部(簡稱“農經部”)主任。他行事果敢,工作嚴謹細致,在行業內頗有名聲。此刻,他正專注地盯著投影儀,將“雷霆行動”的每一處細節盡收眼底,滿心期待借此行動徹底扭轉農資市場長期以來的混亂局面。
然而,命運的轉折總是突如其來。毫無預兆地,一陣劇痛如洶涌暗流,“唰”地從他喉嚨處猛地躥出,瞬間蔓延至全身。他本能地“嚯”地站起身,動作太過急促,只聽“哐當”一聲,桌上的鐵皮暖水瓶被撞翻在地,滾燙的熱水朝著四面八方飛濺開來。
“老祝?”農經部副主任曾鶴云就在身旁,趕忙一個箭步側身過去,緊緊抓住祝建國不停抽搐的肩膀,焦急地在他耳邊低語。祝建國強打精神,費力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含混不清的字:“麗穎涼茶店的銀杏苦瓜茶……有問題!”話還沒說完,白沫就順著嘴角緩緩滲出,他的身子越發綿軟,整個人搖搖欲墜。顯然,這是毒癮發作的癥狀。市公安局緝毒大隊接到報案后,迅速出動。
離供銷社不遠處,“麗穎”涼茶店的玻璃門上掛著“臨時歇業”的告示牌。曾副主任帶著緝毒警察來到店前,正巧聽到店內掛鐘“當當當”敲響三點。
緝毒分隊隊長滕慶憲拿著搜查令,輕輕推開沒鎖的店門。一進店,柜臺上的手寫賬本便映入眼簾,頁面停在 9 月 28 日。滕慶憲從事刑偵工作多年,直覺敏銳。他戴上白手套,輕輕翻動賬本,在客戶賒賬名單上,“祝建國”三個字格外醒目,記錄顯示他在午后一點一刻,即上班前一刻,在此購買了一杯“銀杏苦瓜汁”。滕慶憲繼續查找,在柜臺收款抽屜最深處,發現一包密封袋裝、手寫著“銀杏苦瓜專供品”字樣的涼茶。滕慶憲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憑借多年職業敏感,他斷定這背后定藏著不簡單的事情。他拿起鑷子,小心翼翼地將涼茶夾出,放進證據袋。與此同時,緝毒警察在店內儲藏間翻出一件印有“8”號碼的男式運動汗背心。
“馬上想盡辦法查找店老板趙麗穎的下落,同時對每一個可能涉案的嫌疑人及其親屬的銀行記錄展開徹查!”滕慶憲雙眉緊皺,神色凝重,對著身旁的書記員大聲下達指令。他深知,這看似普通的涼茶店背后,極有可能隱藏著一張錯綜復雜的犯罪大網。
當天,在戒毒所的醫院病房里,滕慶憲第一時間找到了已清醒的祝建國。他在床頭板上坐穩,亮出證件并簡單自我介紹后,直截了當地說:“你因涉毒案件已被列入調查范圍,希望你如實交代涉毒的整個過程。”祝建國卻一臉滿不在乎,選擇沉默。滕慶憲盯著他問道:“你今天上班開會前是不是在林蔭店喝了涼茶,還在趙老板那兒賒賬了?”祝建國倒也干脆,點頭承認。“你知道有件汗背心留在那店里了嗎?”祝建國一聽,臉上頓時露出茫然的神情,自言自語道:“怎么會在她那兒呢?那天單位下班后打乒乓球,打完沖涼后就發現汗背心不見了。難道它自己長腿跑到趙老板那兒去了!”他又反問:“那汗背心早被汗水濕透了,應該都發霉了吧?”滕慶憲回答:“早洗過啦!經過化驗發現,汗背心上不僅有‘夜來香’香水味,還有涉毒案件另一重大嫌疑人趙麗穎的體味。‘夜來香’就是那個離異女士平日里用的香水!”
隨著調查逐步深入,各種線索逐漸清晰。銀行流水表明,曾鶴云妻子的賬戶每個月都會收到來自“永發貿易”的電匯。這一發現讓滕慶憲越發覺得,背后隱藏著一個龐大且復雜的陰謀。
審訊室內,昏黃的燈光在墻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曾鶴云坐在審訊椅上,表面裝作鎮定自若,可那不停擦拭眼鏡的手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慌亂。“你們肯定誤會了,絕對抓錯人了!”他強撐著鎮定辯解道。
“配方里的曼陀羅花堿該怎么解釋?”滕慶憲拿起寫有“銀杏苦瓜汁”字樣的證據袋,目光如炬地盯著曾鶴云,“上面清楚地留有你的指紋,這是你的同伙趙女士特意留的一手,她歇業離開店鋪時特意留給前來搜查的警方的!面對這樣的證據,你還有什么可說的?”說著,他將毒理報告重重甩在桌上,聲音低沉有力地說:“這曼陀羅花堿與敵敵畏的中間體結構極為相似,你身為業內人士,會不知道嗎?”面對如此鐵證,曾鶴云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,說不出話來,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。
在滕慶憲剛柔并濟的攻勢下,曾鶴云的心理防線終于崩塌,他如實供述了整個犯罪過程。原來,他早已被境外毒梟控制,淪為其在國內的傀儡。他威逼利誘趙麗穎,讓她引誘祝建國每天到店里飲用秘制的銀杏苦瓜汁涼茶。隨著時間推移,逐漸加大曼陀羅花堿的劑量,致使祝建國時常神志不清,然后通過電話語音對他進行控制。他們的最終目的是完全掌控祝建國,一旦祝建國不受控制,便設計讓他陷入吸毒假象,從而失去現有職位。這樣,曾鶴云就能趁機取而代之,以副主任的身份代理主持農經部工作,進而與犯罪分子勾結,大肆制售假冒偽劣的農藥、化肥及毒品,從中謀取巨額利益。
傍晚時分,被反鎖在堆滿農資產品倉庫里的趙麗穎,突然聽到倉庫內有動靜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頓時充滿恐懼。原來是滕慶憲根據曾鶴云的交代,借助警犬順著茶渣獨特的氣味找了過來。趙麗穎見事情敗露,為證明自己是被脅迫的,趕忙用顫抖的手從鞋墊里拿出一張紙條,上面有曾鶴云的親筆字跡:“用第 13 包,誘發他神經紊亂”。這張紙條成為揭開整個陰謀的關鍵證據。那件“8”號汗背心,也是曾鶴云趁祝建國不注意時偷走的,然后讓趙麗穎洗干凈、晾曬好后噴上自己常用的香水,還把它捂在被子里“睡”過一夜。而她留在收銀柜臺里的那包“銀杏苦瓜茶”專供涼茶,是因為她不甘心被人利用犯罪,希望警方能將其作為立功減罪的依據。
當天晚上,滕慶憲帶著助手在祝建國的辦公室展開細致搜查。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,他們發現了一臺微型錄音機。滕慶憲小心翼翼地取出磁帶,放入播放設備。磁帶里傳出曾鶴云通過電話,趁祝建國陷入幻覺時發出的指令:“喝了它,你就不用再為數據頭疼了……”這句話,如同鑰匙一般,為探尋真相打開了關鍵的大門。
此刻,在遙遠的境外,毒梟剛剛收到電報確認曾鶴云得手的消息,正沉浸在自以為掌控一切的喜悅之中,卻渾然不知滕慶憲已通過郵電局不動聲色地鎖定了他們的聯絡點。“等的就是你發電報。”滕慶憲緊緊握著通話記錄單,眼神中透著堅定與自信。他深知,與犯罪分子的這場較量已到關鍵時刻,容不得絲毫疏忽。
隨著“雷霆行動”正式拉開帷幕,滕慶憲和他的團隊與已洗脫嫌疑的祝建國緊密合作,制定了詳細的抓捕和搜查計劃。他們兵分多路,一路突襲曾鶴云交代的各個制假售假窩點,當場查獲大量假冒偽劣的農藥、化肥以及毒品生產設備和原料;另一路負責追蹤境外毒梟的資金流向,與國際刑警組織密切協作,成功凍結毒梟的多個賬戶,切斷他們的資金鏈。經過一番艱苦奮戰,警方終于將與案件相關的主要犯罪分子一網打盡,包括隱藏在幕后的境外毒梟勢力。
案件成功告破后,濱江新城的農資市場迎來久違的清明?!袄做袆印比〉镁薮蟪晒?,不僅搗毀了制假售假和毒品生產的犯罪網絡,還對整個農資行業進行了全面整頓和規范。祝建國身體恢復后,重新投入工作。他深刻反思之前的疏忽,更加注重團隊協作和信息共享,以確保類似事件不再發生。這場“雷霆行動”前夕的緝毒風云,也成為濱江新城一段令人難忘的故事,時常在人們口中被提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