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6年初春,哈爾濱的晌午依舊透著絲絲寒意。道外青石鎮的老街在寂靜中緩緩蘇醒,青石板路在微弱陽光的映照下泛著冷冷的光,街邊店鋪半掩著門,還帶著冬日蟄伏的余韻。彼時,哈爾濱及周邊城鎮皆處于日軍的殘酷統治之下,抗日力量的每一次行動都如在荊棘叢中艱難潛行,危機四伏。
沈英,這位中共隱蔽戰線的女領導,像往常一樣,神色平靜地行走在這條熟悉的街道上。她的目標是街邊一家新開不久的裁縫店,那是他們極為重要的聯絡點。按照約定,裁縫店應在玻璃櫥窗顯眼處掛出一件小少爺的黃馬甲作為安全信號。然而,當沈英如往常般不經意地看向裁縫店櫥窗時,敏銳的她瞬間發覺,那件關鍵的黃馬甲不見了。
沈英心里猛地一沉,她深知負責這處聯絡點的老裁縫經驗豐富,行事極為謹慎可靠,在安全信號這件事上絕不可能疏忽。她沒有絲毫遲疑,面色依舊平靜,繼續不動聲色地向前走去,同時,她的雙眼警惕地留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。
轉過街口,沈英刻意稍稍放慢腳步。前方不遠處,幾個看似小商小販模樣的男子,正裝作若無其事地觀察著過往行人。憑借多年在隱蔽戰線積累的豐富經驗,沈英敏銳地注意到,這幾人看似隨意,腳上所穿卻都是統一制式的防滑皮鞋,斷定他們是日本特高課的特務!
獨自走在路上的沈英瞬間引起了這些人的注意。當與他們相距僅有十幾米時,沈英突然果斷地橫穿街道,一個賣香煙的“小販”目光緊緊隨著她移到了馬路對面。沈英表面鎮定地目視前方,眼角余光卻一刻也沒有放松對其他人動向的密切關注。為擺脫跟蹤,她從容地走進街邊一家鞋帽店。
在鞋帽店櫥窗外,那個“煙販”裝作若無其事地睨向店內的她。沈英在店內佯裝挑選女帽,手指在一頂頂帽子上輕輕滑過,最后選中一頂夾花毛線帽。她轉身到掌柜處付錢,戴上帽子后對著鏡子仔細照了照,緩緩調整著帽檐,看似在精心整理妝容,實則從鏡子反射中觀察外面的情況。沈英看到那“煙販”向附近裝作閑談的兩個男子使了個眼色,三人便轉身離開了。她暗暗松了口氣,看來他們大概真以為自己只是個普通的買帽女子。沈英讓掌柜重新將帽子包好,拎著新帽子,有驚無險地離開鞋帽店,順著街道向東走去。
走到下一個街口時,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,路兩邊的商店也開始忙碌起生意,嘈雜的人聲與店鋪里傳出的各種聲響交織在一起。剛擺脫危險的沈英心里明白,此時還不能立刻返回。
原來,就在前幾天,抗聯的一名地下交通員在執行一項至關重要的任務時不幸被捕。敵人對他嚴刑拷打,妄圖從他口中獲取抗聯地下聯絡站的信息。這名交通員意志如鋼,面對敵人的酷刑始終咬緊牙關,守口如瓶。然而,狡猾的特高課特務并未就此罷休,最后竟使用迷幻劑,誘使他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,泄露出裁縫店這一聯絡點的相關信息。
特高課如獲至寶,立刻針對裁縫店展開嚴密部署。他們暗中觀察裁縫店數日,將老裁縫日常的作息規律和可能的聯絡方式摸得一清二楚。昨夜,夜幕籠罩著青石鎮,老裁縫如往常一樣打烊關門板。當他透過玻璃櫥窗看向外面時,敏銳地察覺到街上的異樣,幾個陌生身影在街邊鬼鬼祟祟地交叉徘徊。老裁縫心中暗叫不好,表面上卻佯裝鎮定,有條不紊地繼續上門板,同時不動聲色地撤下了代表“安全”的小少爺黃馬甲。
上完門板,老裁縫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間后門,借著清冷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,確認暫時無人后,雙手用力抓住院墻,奮力向上翻躍。然而,他剛探出墻頭,一道寒光如閃電般劃過,特高課行動小隊長山本一郎不知何時早已潛伏于此,正手舞軍刀惡狠狠地砍向老裁縫。老裁縫躲避不及,左小腿被鋒利的軍刀砍中,鮮血頓時噴涌而出,他強忍著劇痛,整個人從墻頭墜落到院外。
山本一郎等眾特務看著受傷倒地的老裁縫,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,仿佛在欣賞自己的“杰作”。老裁縫自知落入敵手,絕無逃脫可能,毅然決然地咬開衣角藏著的急性毒藥。瞬間,他口吐白沫,壯烈犧牲。清冷的月光灑在墻頭上,那灘殷紅的血跡格外刺眼,仿佛在訴說著敵人的殘暴和烈士的英勇。
沈英迅速趕到一處隱秘聯絡點,找到聯絡人,神色凝重地低聲說道:“裁縫店暴露了,趕緊通知同志們和準備進山的學生娃,按緊急預案轉移,動作一定要快!”聯絡人神色一緊,深知事態嚴重,立刻領命而去。
在新安全屋門外畫好緊急聯絡暗號后,沈英很快迎來了游擊隊隊長林霄。林霄是位智勇雙全的抗日老戰士,精通武功,飛檐走壁對他來說不在話下,在抗聯與敵人的多次戰斗中屢立戰功。
林霄一進安全屋,便面露疑惑地問:“沈姐,不是約好中午見面,怎么這個時候召喚我?”沈英見到林霄,心中稍定,但形勢緊迫,無暇寒暄。她立刻將裁縫店的異常情況告知林霄,語氣嚴肅地說:“馬上要有一批進步青年前往你們抗聯營地,現在看來情況有變,必須盡快消除這個隱患!”
沈英接著對林霄說:“我現在去轉移地點與同志們和學生娃會合。林霄,若裁縫店真的已被敵人控制,絕不能讓他們利用這聯絡點‘釣魚’,給我們造成更大的損失。”林霄毫不猶豫地回答:“沈姐放心,裁縫店周邊的情況我熟悉得很!”
沈英離開后,林霄深知此次任務的艱巨與危險。他先是仔細觀察了裁縫店周邊的環境,發現敵人的巡邏隊每隔二十分鐘左右會經過裁縫店附近。他耐心等待著巡邏隊剛剛離開的間隙,轉身迅速鉆進街邊巷子。再次出來時,他已換上一身生意人裝束,頭戴氈帽,身著長袍,儼然一副商賈模樣。從街口轉入裁縫店所在街道,他看似悠閑地慢慢走著,實則不斷用眼角余光警惕地觀察著四周。裁縫店掛著營業牌子,從外面看,一切似乎都很平常,透過玻璃櫥窗還能看到有人影在踩縫紉機。但林霄心里明白,危險就如隱藏在平靜湖面下的暗流,隨時可能爆發。他不敢過多停留,裝作路人若無其事地走過。
此時,山本一郎正躲在裁縫店試衣間,透過一條極細的縫隙緊張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。幾名便衣特務分別埋伏在臥室和閣樓,還有多名特務分散埋伏在店外附近的街道各處,如同一群隱藏在黑暗中的惡狼,等待著獵物上鉤。
林霄走過裁縫店后,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。他找機會從鄰近店鋪后墻敏捷地爬上屋脊,小心翼翼地從屋脊背面觀察,果然看到裁縫店后院圍墻上那觸目驚心的血跡,這無疑印證了沈英的發現。
林霄悄然來到裁縫店后門外,透過門縫向內看去,只見里面大鎖堅固異常,翻墻進院很可能會中敵人的埋伏。他當機立斷,從腰間掏出那把 24 響“鏡面匣子”駁殼槍,心中暗自思忖:“必須速戰速決,絕不能讓敵人逃脫?!?/p>
林霄悄悄攀上與裁縫店相鄰人家的房頂,從背包里取出一串鞭炮,點燃藥捻兒后,迅速拋向裁縫店正門。鞭炮在半空中便噼里啪啦地炸響,清脆的響聲瞬間打破了街道的寧靜。
埋伏在裁縫店的山本一郎等人,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漫長守候,早已疲憊不堪。聽到門外突如其來的鞭炮聲,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轉向店外街道。林霄趁著鞭炮聲響起,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從房頂飛身跳到地面,迅速用槍透過門縫精準地打掉后門反鎖的大鎖。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完美地掩蓋了那一聲清脆的槍響。
林霄端著槍,一腳踹開后門,如猛虎般沖進院內,眼神堅定而銳利,一個箭步便沖上內屋小閣樓。兩個趴在氣窗張望的便衣特務聽到聲響驚愕回頭,臉上瞬間寫滿驚恐,還未等他們做出反應,林霄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,“噠噠噠”,一梭子子彈如憤怒的火蛇般精準射出,瞬間將他們打成血葫蘆。兩人瞪大眼睛,眼中光芒逐漸黯淡,軟軟地倒在地上,當場咽了氣。廂房臥室的兩個特務聽到動靜,嚇得臉色慘白如紙,端著槍慌亂地跨出門檻,就要沖上閣樓木梯。結果,遭到早已蹲在樓梯口嚴陣以待的林霄一陣猛烈射殺。二人身體劇烈搖晃幾下,瞪大眼睛,滿臉的恐懼還未褪去,便重重地倒在地上,當場斃命。
獨自躲在堂屋試衣間的山本一郎,被閣樓和臥室傳來的激烈槍聲嚇得瞪大了雙眼。他匆忙用熨衣板抵住窄門,端著手槍躲在角落,眼睛死死地盯著試衣間門外的堂屋,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,心中慌亂地想著:“這槍聲到底是什么來頭?四個手下又都怎么樣了?”正想著,槍聲突然停止了。可他心中充滿恐懼,根本不敢離開試衣間。借著窗戶透進的微弱光線,他緊張地看了看手表,從掏槍躲進角落已經過去半分鐘,外面一片寂靜無聲,山本心里明白,自己的手下恐怕兇多吉少,心中愈發慌亂起來。
又過半分鐘,隱約聽到窗外街道傳來嘰哩哇啦的日本話。山本一郎心中一緊,慌亂中掄起一把椅子,狠狠地砸向試衣間臨街的窗戶。剎那間,破碎的玻璃櫥窗和木屑、玻璃碎片一同噼里啪啦地落到街上。
再說裁縫店方向傳來的槍聲,驚動了埋伏在鄰近街道的日本特務。他們紛紛拎著槍,匆匆朝著裁縫店趕來,嘴里呼喊著,嚇得街上的行人紛紛驚慌躲避。
在裁縫店鄰人家的樓頂,林霄看到從遠處趕來的便衣特務。他心中判斷,一定還有特務頭目藏在店內。他再次悄悄翻進裁縫店,就在這時,突然看到一個身影從試衣間閃出,那標志性的仁丹胡分外顯眼。林霄眼中閃過一絲決然,毫不猶豫地抬手就是一槍,“砰”的一聲,子彈精準地擊中了山本一郎的頭部。山本一郎悶哼一聲,身體搖晃了幾下,緩緩倒下。來不及多想,林霄一個箭步,迅速跳出裁縫店,回到鄰樓屋頂。
就在林霄擊斃山本之時,沈英帶著行動隊“飛刀組”的隊員及時趕到。見特務們正舉槍沖向裁縫店,沈英一聲令下:“動手!”隨著幾道閃光和齊射的“嗖嗖”聲,抗聯的行動隊員一把把飛刀紛紛擊中特務,使之紛紛倒下斃命當場。
經過短暫而激烈的戰斗,特務們全部被消滅。沈英和林霄在山本一郎身上找出特高課證件和特別通行證。他們趁全城戒嚴即將開始,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和敵人通行證的掩護,很快混出了青石鎮的一處城門。
山林中,夜幕逐漸降臨,林霄和沈英與準備上山的學生娃會合。望著這些年輕而充滿希望的面孔,沈英和林霄深知,老裁縫等烈士的犧牲,不僅僅是為了保護一個聯絡點,更是為了給抗日事業保留希望的火種。此次戰斗雖然成功消除了隱患,但在整個抗日局勢中,這只是一場小小的戰斗。然而,正是這無數場戰斗的積累,才讓勝利的曙光逐漸顯現。
眾人一同朝著密林深處的抗聯營地進發,月光灑在他們身上,仿佛在為他們指引方向,也在訴說著這片土地上不屈的抗爭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