句容,這片橫亙于金陵東郊的山水之地,承載著兩千余年的歷史煙云。其名"句曲而有所容",既是對山水形態的詩意描摹,更是對地域品格的深刻昭示。縱觀古今,句容人鑄就了以"勤、儉、忍"為精神內核,以"容誠"為價值風骨的獨特品格,形塑了"句曲脊梁"的文化基因。本文擬從歷史維度剖析這一品格特質,以期為當代社會提供鏡鑒。
"勤則不惰":實干擔當的句曲脊梁
句容人的"勤"非止于躬耕勞作,更體現為造福桑梓的實干精神與開拓擔當。明代廉吏徐九思任句容知縣九年,將"勤"字奉為圭臬:整頓賦稅亂象,親自踏勘田畝,"按產區、土質估算畝稅,核定賦糧數額,編制成冊",使賦稅有章可循;治理司法積弊,審案時"必命其人與親識偕往",以公開透明杜絕冤獄;賑災靈活務實,大旱之年將賑糧"一半煮成粥免費供饑民食用",另一半平價售出調控糧價,救人無數。其勤政足跡遍及句容城鄉,離任時百姓依依相送,"行程延遲一個多月",印證了"汲汲于養民,九年如一日"的赤子之心。其實干基因,深植于句容的歷史血脈。商周之際,泰伯、仲雍南奔句曲,"采藥山中,傳授農耕",化荒蕪為沃野,奠定吳地文明之基。三國時陳勛率三萬軍民"鑿句容中道",貫通吳越商貿動脈。這些歷史實踐昭示:真正的勤勉,當以利民為旨歸,以務實為方法。徐九思的"三事日記"(每日記錄所辦利民之事)、泰伯的"斷發文身"(融入荊蠻習俗以推廣農耕),無不彰顯著超越個人功利的公共精神。反觀當下,某些形式主義的"偽勤奮"、急功近利的"短視勤",恰需從這般歷史智慧中獲得洗滌。
"儉則不費":清廉自守的容誠本色
"儉",之于句容人,是安貧樂道的淡泊,更是清廉自守的錚錚風骨。徐九思堪稱典范:其居所懸《青菜圖》,題聯"為民父母不可不知此味,為吾赤子不可令有此色",以白菜自警,踐履"生平不嗜肉,惟啖菜"的樸素生活。他拒絕官場奢靡,取消朝廷撥付的官員例金,嚴控公務招待標準,使貪官因無"油水"可撈"不愿涉足句容";更率吏卒開荒種菜、養魚飼畜,以生產所得替代攤派,"減少百姓負擔"。此般清廉,八十年后仍熠熠生輝——江西鉛山知縣笪繼良效其風范,刻《白菜碑》立于縣衙,讓"一清二白"的為官之道跨越時空。句容的"儉德"融于市井煙火,化為商道倫理。明代句容商幫馳騁江南,秉持"誠信認真,有求必應"的準則。康熙年間句容人王秉元編纂《生意世事初階》,將"儉以養商"的智慧凝為坐商經營寶典,倡導薄利重信、勤儉持業。這些歷史鏡鑒直指當下痛點:當消費主義鼓吹"欲求創造價值",當某些企業沉迷"燒錢擴張",句容先賢卻證明——真正的商業文明,必以節制欲望為前提,以可持續為尺度。徐九思的"青菜哲學"與王秉元的"商道初階",共同詮釋了"容誠"二字的重量:對資源的敬畏,才是發展的根基。
"忍則不爭":容山納海的胸襟智慧
"忍",在句容品格中,絕非消極退讓,而是"有所容"的豁達與堅韌。徐九思對此詮釋至深:他因整頓吏治觸怒權貴遭參劾,面臨罷官之際,百姓"扶老攜幼赴巡撫處哭訴",吏部尚書熊浹慨嘆"句容令賢不減古人",使其終得留任。其"忍"是“不畏強權的剛毅”,是"誓不與藏污納垢者同流"的清醒,更是以退為進、以柔克剛的智慧。辭官歸鄉后,他興義學、修水利、撫流民,將"忍"化為二十余載的惠民實踐。句容的包容胸襟,早鐫刻于山水地名之間。赤山"天、地、人、和"四大景觀,暗合天人合一之境;瑯琊界村銘記東晉僑置瑯琊郡的往事,見證北人南遷的融合;唐陵村安葬南巡病逝的唐代賢妃;青山村收留隋亡后不事二主的忠臣巫彥徽,皆昭示此地"有容乃大"的悲憫。儒、道、佛文化在此交匯,楚韻漢風于此激蕩,孕育出"觀乎天文,以察時變;關乎人文,以教化天下"的兼容智慧。在價值沖突加劇的今天,這種"和而不同"的包容力尤為珍貴——它提醒我們:文明的進步,不在于消除差異,而在于學會與差異共處。
以史為鑒,照亮當下
"勤則不惰,儉則不費,忍則不爭"——徐九思留給句容的箴言,歷經四百余年風雨洗禮,愈發顯現其穿越時空的價值。在效率至上的時代,句曲先賢的"勤"提醒我們:真正的效率源于對民生的深切體察;在物質豐裕的年代,"儉"的智慧警示我們:發展的底線是不透支未來;在觀點撕裂的社會,"忍"的哲學指引我們:文明的高度取決于包容的廣度。
歷史從不重復,但總是押著相似的韻腳。句容人的品格遺產,恰似茅山巔的晨曦:它屬于過去,卻永遠照亮前行的路。當我們以謙卑之心聆聽歷史回聲,便能在傳統與現代的對話中,找到安頓身心的精神坐標。這或許就是"句曲脊梁,容誠風骨"給予當代最珍貴的啟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