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早就知道五臺山，鼎鼎大名的四大佛教名山之首，也是山西旅游的第一塊招牌。不過很長時間以來，我一直以為五臺山因佛教而興，其為人稱道的也就僅限于各種寺廟，何況在我的固有印象中，整個山西籠罩在黃土高原的背景下，在這晉北苦寒之地，還能有什么絕美的自然風光呢。
戴著“有色眼鏡”，我來到了五臺山。不料，五臺山上來就給我上了一課。
冷，很冷。車上導游就說，五臺山海拔高，最高有3000多米，我們一路向上，天氣會不停變幻，經常下雨，一下雨就降溫，要做好防寒準備。不得已，把隨身帶的衣服都穿上，還是冷。窗外雨霧迷濛，什么也看不清，景區暫時進不去。車里呆了半晌，導游給每人發了件雨披，這才下車。
不想雨停得也快。煙嵐慢慢散去，竟見到透過云層的陽光。身上也不再感到寒冷，看著五臺山漸漸顯露的真容，不禁感慨，都說不識廬山真面目，沒想到在這北國的遼闊與粗獷中，五臺山竟也是如此的撲朔迷離。
更多的意外，在我一路前行的腳步里。
我沒有想到五臺山的風光會如此秀麗。蒼深蓊郁，層巒疊嶂，起伏的山嶺上，長滿一排排高大的松杉，稍低處，是連綿的闊葉樹種，隱約間還有白樺林的存在。加上剛下過雨的因素，空氣清新異常，這感覺，完全不像身處晉北高原，而像在江南甚至嶺南的某個地方了。
第二天，參觀寺廟。五臺山寺廟眾多，保存完好的近百座，光全國重點文保單位就有佛光寺、顯通寺、廣濟寺等多座。數量既多，還漢傳佛寺和喇嘛廟并存。作為游客，我在走馬觀花的觀瞻中，卻體味到一種不一樣的感覺。
帶我們的導游堪稱行家。不僅熟悉各種佛家禮儀，更熟悉各種人文典故。隨意走進一家寺廟，路遇一塊碑文，一棵古樹，甚至是一道院墻，都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。在他的講解下，那些斑駁滄桑的紅墻黃瓦，巍然聳立的經幢金頂，仿佛在面前展開了一座博大精深的博物館，那些不發一言的殿堂走廊，仿佛在告訴我們，在這個喧囂浮躁的世界里，依然有著抱樸守拙的一種清寧。
而面對遠比建筑更為宏富豐瞻的大自然時，這種感覺更加深刻。
我在菩薩頂的后院佇立良久。近處，是紅墻黛瓦；遠處，是連綿的山丘，是無邊的植被，還有高迥的藍天，以及浮在山丘上酷似積雪的白云。那一刻，我的靈魂像一只飛翔的小鳥，早已掙脫了這小小的后院，飛向那無垠的曠闊之中。此前，也曾拜訪過太多的名山大川，我不知道為什么只有這里會帶來如此的震撼，唯有在鏡頭里反復按動同樣的畫面，好讓這種感覺定格記憶的永恒。
回到前院，我見到了心中一覽無余的五臺山。兩邊是高大的山丘，中間是寬闊的盆地，鱗次櫛比的建筑綽約如處子，靜靜地躺在夕陽的余暉里。天上仍有陰云浮動，遮蓋了這片天空，而當太陽奮力擺脫陰云的束縛，那座高大醒目的白塔一瞬間開啟了光明的鑰匙，整個世界頓時一片清亮。
我無法忘記第三天的那個清晨。按一般游程，去五臺山通常要燒早香，因此必須起大早。從下榻的小鎮出發，一群人摸黑走過街巷，走過松林，走過溪流，遠處是黑魆魆的大山，身邊是除了腳步沒有任何雜音的安謐，那種難忘的感覺，會讓你穿越時空，回到某個記憶中的原點。我知道，這不過是一種尋常的程式，但是，這種充滿莊嚴意味的儀式感，能讓你洗盡心中的瑣碎糾纏，讓自己清空，回歸曾經的初心和起點。唯如此，才能在太陽升起的那一刻內心充滿欣喜，點燃每個人心中的詩和遠方。
離開五臺山了，繼續向北。太陽已高高升上了天空，陰霾徹底散去，好一片朗朗乾坤。汽車在蜿蜒的山路緩緩盤旋，我看著光影中染成金黃的林海，看著晴空萬里無云的藍天，心中默念道：五臺山，你是我心中投射的一片云，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芒，我會一直留在天空的波心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