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南朝梁時，發(fā)生了“侯景之亂”，在建康這片土壤上，又一個僭偽政權(quán)出現(xiàn)了，這就是侯景的“漢”政權(quán)，我們姑且稱之為“侯漢”政權(quán)。
根據(jù)《梁書》卷五十六《侯景列傳》及《南史·賊臣列傳》，侯景是南北朝時期的北朝人，北朝由北魏、東魏、西魏、北齊、北周五個朝代組成，侯景為北魏懷朔鎮(zhèn)人。
北魏末年，北方大亂，在天柱將軍爾朱榮討伐魏明帝元詡被胡太后毒殺、胡氏臨朝的軍事行動中，侯景因戰(zhàn)功而得到爾朱榮賞識，委以軍事，從此開始擁有軍隊，便一發(fā)不可收拾，很快就被委任定州刺史。侯景雖然性格殘忍酷待，馭軍嚴整，但在戰(zhàn)斗中所得財物會全部頒賜將士，所以將士們都愿意為他打仗賣命。
北魏后來分裂為東魏、西魏，侯景成了東魏人。在東魏時，侯景的為人早已被當(dāng)時的東魏丞相、后來被追封為北齊神武皇帝的高歡看透，高歡在病危時，對兒子高澄說：“侯景狡猾多計，反復(fù)難知，我死后，必不為汝用”。當(dāng)時侯景已官至司徒，擁有十萬兵力，控制了整個河南地區(qū)，為河南道大行臺，其總攬軍事的能力和數(shù)量，比高歡的“高家軍”稍次一點而已。
侯景鎮(zhèn)守河南，深知自己握有重兵權(quán)力會引起奸人詐偽之事發(fā)生，因此與高歡相約：“大王若賜以書，請異于他者”。高歡答應(yīng)了，所以每次給侯景去書信時，有特別記號，“別加微點”，沒有人知道他們雙方的暗語。當(dāng)高歡病情嚴重時，高歡的兒子、世子高澄“矯書召之”，侯景接信后，一下子看出了破綻，知道這是高澄的主意，想利用進朝稟報時對其進行加害。
侯景懼怕禍害臨身，就于梁太清元年（547年）二月，在高歡病逝后，派行臺郎中丁和向南朝梁武帝蕭衍上表求降，并答應(yīng)將東魏大半領(lǐng)土“河南十三州內(nèi)屬”，作為“遠歸圣朝”梁朝的見面禮。
梁武帝蕭衍之前曾做過一個夢，夢境中出現(xiàn)“中原平、舉朝稱慶”吉象，加之中書通事舍人、中領(lǐng)軍朱異強烈建議，也就接受了侯景投誠請求，并封侯景為大將軍、南豫州牧、河南王、大行臺，后來又任命侯景錄行臺尚書事，還特意安排人員去接應(yīng)侯景。
這時的梁武帝蕭衍早已是一位癡迷佛教的大法師了，他一邊當(dāng)皇帝，一邊當(dāng)法師，開壇講經(jīng)，僧俗聽從有時竟達四、五萬人，我們不知道在當(dāng)時的條件下是如何處理“音箱”設(shè)備的，是否梁武帝的中氣果真十足，能聲傳五里？
這一年的三月份，梁武帝又脫下皇帝服裝，穿上法衣，在同泰寺睡素木床，用的是葛帳、土瓦器，出家當(dāng)“皇帝菩薩”去了。朝廷只好從國庫里拿出一億萬錢給寺院將他贖回，國不可一日無君啊。這種事，梁武帝在位時，前后至少干了三回。由此可見，南朝梁佞佛現(xiàn)象多么嚴重，因為皇帝老兒帶頭瘋狂了。
梁朝與前來投誠的侯景后來為什么又鬧翻臉、招降侯景變成了引狼入室了？問題出在太清二年（548年）六、七月間。
當(dāng)時東魏丞相高澄派兵追殺叛逃的侯景，經(jīng)過幾場戰(zhàn)斗，侯景的叛軍被東魏軍隊殺得只剩“馬步八百人”。侯景死里逃生，進入壽陽（今安徽壽縣）茍延殘喘，重整旗鼓，同時派人向大梁皇帝稟報自己敗績，要求貶削官職。梁武帝蕭衍大仁大義，“優(yōu)詔不許”，還增授侯景南豫州刺史一職。
也就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，東魏派使者來向梁朝“更申和睦”，要求和親。梁武帝蕭衍竟然也聽信了朱異等人的話，加之他又有信佛“息兵”想法，就接受了東魏高澄的外交示好，派建康令謝挺、通直郎徐陵北上，與東魏結(jié)和通好。侯景對此十分不滿，致書朱異，辭意懇切，希望大梁不要與東魏結(jié)盟，因為他侯景就是與高澄不和才選擇投奔你大梁的。但朱異不予理睬，只說是皇帝蕭衍的敕旨。
侯景不信梁武帝蕭衍會辦這樣的糊涂事，就又偽造一份東魏書信，謊稱用被東魏俘虜?shù)呢戧柡钍捗鱽頁Q侯景，梁武帝竟然也聽信朱異等人的建議，同意了，還回信說：“貞陽侯旦至，侯景夕返”。
侯景終于通過欺騙手段套出了梁朝皇帝的險惡用心，肺都氣炸了，對左右說：“我知吳兒老公薄心腸”。侯景繼續(xù)試探梁武帝，向他提出要娶當(dāng)朝王、謝大戶人家的女兒為妻。梁武帝回話說不行:“王、謝門高，非偶，可于朱、張以下訪之。”（《南史·賊臣列傳》）意思是說，王、謝門第高，你侯景不夠資格娶他們的女子作配偶，但可以娶朱姓、張姓以下的女子為妻。也正是侯景的這個婚姻請求和梁武帝的回答，極大地抬升了王、謝兩個世家大族的地位名望，“王、謝”二姓從此并列名世，“王謝”一詞流傳千古。侯景見娶王、謝女子為妻的請求被拒絕，憤恨地發(fā)誓說：“會將吳兒女以配奴！”他堅信自己一定會娶到吳地女子為妻。
八月，侯景以“清君側(cè)”名義，在豫州城內(nèi)集合將士，登壇歃血，起兵造反，向梁朝都城建康進軍發(fā)難，聲稱要“帶甲入朝”。史載“是日，地大震”，天人感應(yīng)明顯。侯景知道臨賀王蕭正德對朝廷一直有“怨望”情緒，就暗中結(jié)盟，由他作為內(nèi)應(yīng)。
老百姓聽說胡人出生的侯景軍隊要打過來了，紛紛爭相逃入建康城中避難；士大夫幾十年不見兵器，柔弱不堪，聞變后又是惶惶不可終日。梁武帝蕭衍聽說侯景要攻打京城，笑著對左右說：“是何能為，吾以折箠笞之。”根本不把侯景放眼里，他還要用鞭子抽打侯景。并下令，只要斬殺侯景，不論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，獎賞都是封二千戶和一個州的刺史。
九月，侯景在壽春（今安徽壽縣）召募軍士，將百姓子女“悉以配將卒”，軍隊從壽春出發(fā)，對外宣稱是“游獵”，人不知鬼不覺地向建康城靠近。朱異安慰皇上，認為侯景沒有過長江的打算。但侯景率領(lǐng)八千兵力、帶著數(shù)百匹戰(zhàn)馬，從采石磯過江了。在梁朝平北將軍、都督京師諸軍事、駐守京口（今鎮(zhèn)江）的蕭正德內(nèi)應(yīng)下，于冬十月占領(lǐng)了建康城水道交通要沖朱雀航，攻破了朱雀門，開始“百道攻城”，向皇城、宮城發(fā)起猛攻。他們持火燒大司馬門、東華門、西華門、士林館、太府寺。蕭梁王朝滅頂之災(zāi)已經(jīng)到來，建康城成了侯景的屠宰場。東宮臺殿及其數(shù)百櫥圖書古籍，也被后來成為梁簡文帝的太子蕭綱在抵御中于夜間燒毀。
在拿下朱雀航的時候，侯景曾派使者給梁武帝送話，要求帶甲入朝，除掉君側(cè)之惡人，梁武帝還派人到板橋去慰問了侯景。梁朝官員問侯景：“你的這種大動干戈舉動，目的是什么？”侯景很干脆地回答：“欲為帝也！”他要當(dāng)皇帝！
這一年的十一月，侯景在太極殿前設(shè)壇，刑殺白馬一匹以祭祀上古戰(zhàn)神蚩尤。接著，立蕭正德為天子，改年號“正平”，把梁武帝蕭衍擱在了一邊。侯景自封為相國、天柱將軍，并娶蕭正德女兒為妻；又將城中富室豪家子女妻妾，全部充入軍營為性奴。
在攻打東府城得手后，侯景讓數(shù)千名士兵持長刀夾城門，悉數(shù)驅(qū)趕城內(nèi)文武官員，強迫他們裸身而出，然后再在城門口附近將他們殘忍殺死，梁朝官員有三千多人遇難。侯景縱兵殺掠，致使建康城尸體縱橫，道路堵塞。
由于雙方交戰(zhàn)不斷，臺城內(nèi)百姓許進不許出，久圍之下，糧食斷絕，太子蕭綱親自到御廚找吃的，“僅有一肉之膳”而已。守城軍士饑餓難忍，只好“煮弩、熏鼠、捕雀食之”；皇官殿堂前原來有許多鴿群聚集，這時都成了軍士口中美味。大量馬匹在殿、省建筑間被軍人屠殺，雜以人肉相賣，食者必病。侯景又對大梁守軍的水源下毒，致使梁兵浮腫病現(xiàn)象普遍。侯景的軍隊同樣面臨糧食短缺問題，不斷縱兵搶掠居民。當(dāng)時大米一斛達數(shù)十萬錢，“人相食者十五六”；加之瘟疫疾病大起，城中“死者太半”。
十二月，大梁的材官將軍宋嶷向侯景投降，并向侯景獻計，引玄武湖水灌臺城，致使臺城水起數(shù)尺，闕前御街并為洪波淹沒。又將玄武湖南岸的居民房屋寺廟全部燒盡，那時的玄武湖還沒有被城墻阻隔，其南岸差不多要到今天南京珠江路附近了。
太清三年(549年)二月，侯景見臺城久攻不小，略施緩兵之計，派使者與大梁假談判求和，許諾“以河南自效”“割江右四州地”給大梁。梁武帝蕭衍開始還對太子蕭綱說，侯景這個賊是“兇逆多詐”，甚至發(fā)出“和不如死”的強硬指令。但在勤王之師久久不至、侯景又讓自己的左丞相王偉入城作人質(zhì)的情況下，大梁竟同意與侯景停戰(zhàn)結(jié)盟，雙方在西華門外設(shè)壇，刑牲歃血，各派代表登壇，只見大梁盟誓代表、右衛(wèi)將軍柳津在西華門下，與走出駐軍柵門的侯景“遙相對”施禮。這種場面，十分滑稽可笑。
侯景趁機把東城的大米運到石頭城下，他的軍隊一下子糧食充足了，但兵力仍然包圍臺城，不解圍撤退，不承諾前面訂立的城下之盟，因為他已經(jīng)知道大梁援軍是“號令不一，終無勤王之效”。奸計既成，侯景開始為自己洗脫罪名，向社會聲討梁武帝有“十失”即十宗罪狀，同時舉全力“百道攻城，晝夜不息”。
守城梁軍內(nèi)部出現(xiàn)分化現(xiàn)象，于臺城西北樓“納賊”，讓侯景的小股尖刀班人馬率先進入臺城，到了夜晚五更鼓時分，侯景軍隊從城四面架云梯飛登上城樓，梁軍雖力戰(zhàn)而難以阻擋，就這樣，里應(yīng)外合，臺城被攻破，侯景終于要與梁武帝見面了。
在占領(lǐng)臺城后，侯景先讓手下的王偉、陳慶二人去向梁武帝打招呼，表達歉意，并玩起了外交辭令，申明他侯景是因為與東魏權(quán)臣高歡高澄有矛盾，所以才來投奔大梁的，每次向皇上啟奏，皇上身邊的人都不及時傳達，所以我們今天直接入朝來當(dāng)面向皇上稟報了。
梁武帝蕭衍雖身處險境，但皇帝威儀依然不減，他對身邊的人說：“侯景現(xiàn)在什么地方？可召他來見朕。”
侯景得令，在五百甲士的護衛(wèi)下，帶劍升殿，向梁武帝施禮請安。仇人相見，梁武帝恨不得寢侯景之皮、食侯景之肉，只見他神色淡定不變，讓侯景在“三公”的榻位上就座。接著，梁武帝看似關(guān)心地詢問侯景：“卿在戎日久，無乃為勞？”意思是說你侯景在外領(lǐng)兵打仗時間很久了，還辛苦不辛苦？
侯景默然，不作答。
梁武帝又問：“卿何州人，而來至此？”
侯景又不答。由旁邊隨從任約代答了。
又問：“你當(dāng)初渡江的有幾人？”
侯景答有“千人”。
“圍臺城有幾人？”梁武帝接著問。
“十萬人。”侯景答。
“今天還有幾人？”梁武帝追問。
侯景回答：“率土之內(nèi)，莫非己有。”口氣很大，儼然以天子自居了。《詩經(jīng)·小雅··北山》中有“溥天之下，莫非王土；率土之濱，莫非王臣”句。
梁武帝對侯景的回答只能表示俯首稱是，因為他已經(jīng)成了侯景的階下囚，他的皇位早已被侯景讓蕭德正拿走了。
雖然如此，梁武帝的氣場也對侯景產(chǎn)生了震懾，這個殺人如麻的侯景在回來的路上對身邊的人說：“吾常據(jù)鞍對敵，矢刃交下，而意了無怖。今見蕭公，使人自懾，豈非天威難犯。吾不可以再見之。”
為了監(jiān)視臺城內(nèi)動向，侯景在城東城西各筑一座土山以居高臨下，在城內(nèi)又筑兩座土山以作內(nèi)應(yīng)。強抓百姓與王公大臣挑土干活，唯有太子蕭綱幸免。勞工們晝夜畚鍤不離身，稍嫌遲緩，就被亂加毆棰，甚至直接將疲羸者殺死以堆成山。建康城內(nèi)，凄慘號哭之聲響動天地。
由于雙方交戰(zhàn)日久，建康城中尸體遍地，無暇埋瘞，有的正在生命垂危線上痛苦呻吟或“將死未絕”，還有一口氣，侯景就下令將這些尸體和一息尚存的人聚堆在一起焚燒，建康城上空臭氣彌漫，飄散到十公里外。梁朝尚書外兵郎鮑正患重癥，被侯景的人強行從病床上拖拽出來，扔到火堆中直接燒死，其痛苦掙扎、身體宛轉(zhuǎn)扭曲的樣子，在火堆中很長時間才消逝。
梁武帝蕭衍被困在文德殿，御膳被裁抑，所求不供，五月，在憂憤感疾中活活餓死在凈居殿，時年八十六歲。侯景秘不發(fā)喪二十多天，后來將其葬于修陵。侯景當(dāng)年在北魏曾對高歡夸下海口：“請兵三萬，橫行天下，可以打過長江，縛取蕭衍老公，作太平寺主”。蕭衍果然成了侯景的冤鬼。
侯景在建康城、在大梁國土上為所欲為，只有他想不到的，沒有他不敢做、做不到的。他將扶起來的傀儡蕭正德降為侍中、大司馬，到了六月份，直接將蕭正德殺死。太子蕭綱被侯景安排到皇帝位上，這就是梁簡文帝。同時又強娶貌美的溧陽公主為妻。
這一年的十二月，百濟國使者來到建康城，依慣例向梁朝通好，見建康城已成丘墟，于端門外號啕大哭，行人見之也莫不流淚。侯景知道后竟大怒，將百濟使者關(guān)押到莊嚴寺中，不許他們出入，其命運如何，可想而知。
梁大寶元年（550年）正月，侯景矯詔，自加班劍四十人，給前后部羽葆、鼓吹，置左右長史、從事中郎四人。七月，侯景又矯詔，自進位相國，封泰山等二十郡為“漢王”。入朝不趨，贊拜不名，劍履上殿，儼然成了漢代的蕭何蕭相國。十月，侯景又矯詔，自加“宇宙大將軍、都督六合諸軍事”。
梁大寶二年（551年）四月，侯景又廢蕭綱為晉安王，將其幽禁在永福省，到十月將其殺害。侯景又迎豫章王蕭棟為帝，改元“天正”；后又用毒酒將蕭棟毒死，以薄葬將其密瘞于城北酒庫，秘不外宣。繼續(xù)打著蕭棟皇帝旗號行事，矯詔蒙騙天下。
十一月，侯景對外宣稱，蕭棟已“禪讓”天子之位給他侯景了，于是在建康城南郊，柴燎于天，升壇受禪。當(dāng)時是天怒人怨，自然界也出現(xiàn)異象：白虹貫日三重，太陽呈現(xiàn)青色，大風(fēng)拔木，旂蓋全部被大風(fēng)刮翻倒偃，“文物并失舊儀”，裝飾打扮過的器物全部被大風(fēng)刮得東倒西歪，面目全非。侯景登太極殿升御床時，“床腳自陷”，又出現(xiàn)了東晉時桓玄篡位升帳時的不祥之兆。
侯景因之前就自封為“漢王”，所以將國號定為“漢”，改元“太始”，改梁朝的歷律即歷法為“漢”歷律。從此在建康城內(nèi)，又有了個“漢”政權(quán)，我們姑妄且稱之為“侯漢”吧。
為了抬高門第，侯景尊漢代司徒侯霸為始祖，尊晉代征士侯瑾為七世祖，追尊其祖父侯周為大丞相，其父侯標為元皇帝。并置七廟，敇太常具祭祀之禮。
侯景“太始”二年（552年）正月，在梁湘東王蕭繹（后來的梁元帝）協(xié)同下，大都督王僧辯與東揚州刺史陳霸先會師，水陸并進，南北夾擊，攻破石頭城。當(dāng)王僧辯的軍隊在蕪湖一帶大破侯景軍隊后，侯景大懼涕下，“覆面引衾臥，良久方起”。當(dāng)王僧辯的軍隊打到石頭城西邊時，連營立柵，一直到落星墩。侯景為報復(fù)王僧辯，竟派人將王僧辯父親的墓挖開，剖棺焚尸。這種做法更激起王僧辨軍隊士氣，將侯景的防線突破，嚇得侯景不敢入宮，帶著散兵逃出建康城。逃跑時，侯景用皮囊盛住兩個小兒子，將他們掛在馬鞍上一路狂奔，顛簸逃命。
侯景的軍隊在吳郡松江一帶再次被打得落花流水，與心腹數(shù)十人單舸乘海路逃亡，至壺豆洲（亦作湖豆洲，今南通成陸前地名）這個地方，侯景被前太子舍人羊鯤殺死。羊鯤將侯景的尸體送給王僧辯，由他統(tǒng)一處理。
侯景僭偽“漢”政權(quán)宣告徹底滅亡，其前后存在時間雖跨兩個年頭一百二十日，除去其最后逃亡到姑孰（今安徽當(dāng)涂縣）的時間到被斬，實際在宮殿中當(dāng)皇帝的時間只有十旬100天。當(dāng)年梁武帝蕭衍曾經(jīng)預(yù)言：“侯景必得為帝，但在位時間不會長久，破‘侯景’二字為‘小人百日天子’。當(dāng)做一百天皇帝。”梁武帝的掐算果然應(yīng)驗了。
王僧辯將侯景的兩只手截斷送給北齊的文宣帝高洋；將其頭顱割下，送給位于江陵的“西臺”軍事指揮部，無頭無手尸體被送到建康城“曝尸”。為防止尸體腐爛，還先用鹽將其尸體封護了一下。
建康城百姓對侯景早已恨之入骨，紛紛上前“屠膾噉食”，吃他的肉以解恨，這連被迫成為其妻的溧陽公主也吃他的肉以解恨。
侯景的肉很快給吃光了，憤怒仇恨已極的人們又把侯景的尸骨焚燒成灰，摻和酒水喝了，讓他永遠不得轉(zhuǎn)世還魂。當(dāng)侯景的頭顱傳到江陵時，蕭繹命梟之于市三日，然后將其頭顱下鍋煮爛，僅剩骷髏，再用油漆將其油漆后晾干，放到武庫里保存作警示教材用，與篡奪西漢的王莽“待遇”相同。侯景有5個兒子留在北齊，侯景被滅后，大兒子被剝皮后用鍋煮死，其余4個兒子被閹割后煮死。
歷史再次表明，倒行逆施、恃武嗜殺、草菅人命者，盜篡皇權(quán)、橫行無忌、德不配位者，其得意之日就是滅亡之時，必然迅速遭到滅頂滅族之災(zāi)。
建康城得以收復(fù)，梁朝政權(quán)又回到了蕭姓手中。雖然如此，蕭姓王朝已被侯景之亂耗盡了力氣，江南地區(qū)的社會經(jīng)濟遭到毀滅性破壞，加劇了南朝弱、北朝強格局的形成。5年后的公元557年，出身江南寒門的陳霸先取代了梁朝，建立了陳朝。
在六朝時空下，在南京這片土地上，曾經(jīng)出現(xiàn)過的“桓玄之亂”建立的“桓楚”政權(quán)和“侯景之亂”建立的“侯漢”政權(quán)，如果以湊數(shù)字、愈多愈好的樸素感情來談南京建都史，我們能將這兩個僭偽政權(quán)算在內(nèi)嗎？顯然不能。唐朝人通過“六朝”說認可了在江南建立的東吳、東晉、南朝的宋齊梁陳六個政權(quán)合理性，接納它們進入華夏正統(tǒng)系列；后來的正史又將“桓楚”“侯漢”兩個僭偽政權(quán)再次打入另冊，確保了六朝史學(xué)天空的清凈。但作為今天生活在南京的人們，我們不僅要知曉“六朝”中沒有包含大明王朝，南京應(yīng)該是六朝加上明朝的“七朝古都”，更要對“桓楚”“侯漢”兩個僭偽政權(quán)有所了解，提高我們?nèi)未嬲妫鐒e善惡的歷史洞察能力，為南京歷史文化名城尋找到準確的正確的定位。
束有春 2023年6月19日于金陵四合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