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時報訊 打官司常常要“扣字眼”，所以吃法律飯的，古代稱作“刀筆吏”。法律文書要求文意相符，力求用語精準，勿生歧義。所以，最精美的語言，是國際條約和一個國家的憲法。某部法典中說：“人人生而自由，在尊嚴和權利上一律平等。他們賦有理性和良心，并應以兄弟關系的精神相對待。”這一段文字我常捧讀再三：多么優美的語言呀。
合同條款的文意一般按照文字內容的通常定義來理解。這是商事外觀主義的要求。你如果對文義存在重大誤解，在道理上要能說得過去。比如文字是對方起草的格式條款，用語也不夠規范，簽約時對方亦未善盡解釋義務。至于那些用語明確的條款，“黃”就是“黃”，“白”就是“白”，你不可以找借口在公堂上胡攪蠻纏的。
最近遇到一起租賃合同糾紛，大房東與二房東沒有在合同中明文約定房屋可轉租。大房東要毀約，遂以二房東擅自轉租為由，要求解除租賃合同。二房東讓我看合同，初看通篇沒提轉租二字，但有條款約定了二房東可以根據需要隔斷并自由處置房屋，還特別約定：除延期支付租金超過十五天外，大房東不得以任何理由解約。我認為租賃合同中就包含了同意轉租的約定了。而且簽約時，大房東幫另一位房主代簽了與二房東的租賃合同。由此可知其簽約時明知二房東從事租賃經營的真實身份了。所謂“扣字眼”，就是從文字中探悉雙方的真實意思。我在法庭上緊扣條文據理力爭，對方連忙提出要求調解。
庭后，我告誡二房東今后在合同中表義要明確，如總讓人去捉迷藏，必然增加交易成本和風險。這起案件的當事人還算幸運。我也遇到過一些老板，文法不通，還喜歡親自操刀起草合同協議，他與人簽的合同總是變來變去，文與意互相矛盾，雙方竟也糊里糊涂地簽了字。在履約中由于雙方理解偏差，官司鬧了好幾年。事情也黃了，財運更是打了水漂。
當事人語文水平不高也罷了，可很多律師寫出的合同、訴狀、代理詞竟也問題一大堆，那真是害人不淺了。語義不清，令人費解不說，還誤導當事人，引起不必要的紛爭。更有甚者其遣詞造句跟要表達的意思相差十萬八千里，可謂適得其反。找這樣的律師真是花錢找罪受呀。不用說“訂金”與“定金”之爭，“還（huan）欠款”與“還（hai）欠款”之別，“簽名，蓋章后生效”與“簽名、蓋章后生效”的異同，單是法律文書中一大堆語法錯誤，邏輯錯誤就讓你夠受了。所以，我們要求來我們所的實習律師，第一年要求過文字關。必須要閱讀幾十部文學經典，寫幾十篇游記，學會敘事。一年下來能把語句整通順，沒有語病就算不錯了。
所幸，來我們所的律師還比較聽我的忠告，他們狠抓語文基本功建設，進步都很快。我發現：能寫一篇好文章的，都能獲得客戶信任的，基本上能很快獨立做律師了。所以要來我們所的法律畢業生，我在面試時，一是看他們的見識，二是看他們的語文表達水平。
打官司要“扣字眼”，要求我們律師首先必須要做一個語言學家。而閱讀中外文學經典，應成為我們律師的必修課。
（作者崔武，知名律師，江蘇潤商律師事務所主任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