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那天不是嚴煥文把我約到他家里接受采訪，也許我就會錯過了我所認知的甪直以外還有一個甪直古鎮。在他60多平方米的小居室內，一墻的櫥柜子里，私藏著這位78歲老人與甪直的故事。
一進老嚴家門，他便直接領著我走進了他的書房，好像有很多話要說，但卻又不知從那處說起好。老嚴的愛人在一旁開了腔：“看你急得，能不能先讓人家喝一杯茶，再慢慢說你的事。“他愛人說，老嚴從沒人正兒八經來采訪他，估計今天有點激動了。
采訪老嚴的念頭，起于10月在周莊舉辦的江南古鎮守望者聯盟的雅集上，當時他在交流時的一句話，引起了對他的關注。他說作為一名普通的甪直人，他四十多年來就干了兩件事，一件是收集人家寫甪直的文章和資料，二是尋找別人沒發現的甪直。他說“自己是一名草根為甪直保護傳承做些拾遺補缺的事”。
再后來，關注了他的美篇賬號，從頭到尾翻閱了一遍，著實被他所發的內容驚訝到了，從橋、屋、弄、駁岸、纜船石、老街，羅漢，再到甪直水鄉婦女服飾收藏和研究等等，就連那大家熟視無睹的那一個個屋脊都沒放過，且行文有理有據有趣有味，讀之閉上眼，仿佛甪直古鎮的彎彎角落里盡是他的身影。
我們常常被所謂的名人所迷惑，而忽略了普通人更精彩的人生。在這個渾身故事的老人面前，我知道今天的采訪無需更多的提問，只要靜靜地聽，仔細地記。
他說，甪直水鄉婦女服飾是首批全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，他從40年前起就開始收藏和研究甪直水鄉婦女服飾服飾，至今共收集了清末民初的各類婦女服飾超過100多套（件）。
他說，從30年前起，開始收集人家發表的寫甪直的文章和資料。
他說，從20年前開始，撰寫介紹甪直的各類文章，發表于國家及，省市報刊近100多篇。
他說，從15年前開始學攝影，從此拍下了甪直2萬多張照片，無論春夏秋冬，街巷弄堂，小橋水巷，民風民俗生活場景等等。
他說，從10年前起，開始走村竄戶，攝下了甪直鎮村300多種屋脊造型。
他每一次舉動，就是一個專題，都為甪直留下了一份珍貴文化遺產。而每一次的緣起，都是嚴煥文熱愛甪直的表達方式，無緣無悔，純粹的沒有一絲雜念，而甪直回報他的是那一份內心的淡定和生活的從容。
收集甪直水鄉婦女服飾，緣于他作為一名知青在下鄉年間，被農村婦女多姿多彩的服飾把他吸引，并萌生了收藏與研究的念頭。他發現甪直婦女的服飾無論是款式還是制作方法，與其它古鎮的水鄉婦女服飾比較最有特色。于是邊收集，邊研究形成了自己對甪直水鄉婦女服飾的研究成果。
為了收集一件衣服，他可以上門五六次，全然不顧人家的反感，常常一件衣服，還要花去他一個月的工資。他說，“甪直水鄉婦女服飾是江南水鄉婦女服飾遺存的代表，可以說是純漢民族服飾的活化石，花多少錢都值。”
現今他隨便拿出一件收藏的衣服，從收集，到衣服的特點，制衣手藝等等，一個細節就能給你講上大半天。一件衣服，一段歷史，一層文化，一種生活。
改革開放，江南水鄉古鎮迎來重生，尤其在文化發掘與保護，讓江南水鄉古鎮續上了文脈，重現了江南古鎮在江南文化中的地位，甪直也不例外。遺憾的是，除了專家學者或是有心之人，往往少有人對自己古鎮有多深的了解，就似人們常常忽略身邊最親近的人一樣。可嚴煥文不一樣，一開始便注意收集報刊雜志上介紹甪直的各類文章，一邊學習，一邊歸類整理研究，再結合自已對甪直的了解再發掘。這就是他所說的“拾遺補缺“。
比如，經過收集研究和整理，他把甪直古鎮文化總結為稻作文化、服飾文化、橋梁文化、佛教文化和書院文化五大類。每一類文化，老嚴都有根有據。他說，稻作與服飾文化不用再多說，就橋梁文化說甪直古鎮是代表，老嚴的話是有底氣的，早在1955年橋梁專家茅以升在考察了甪直的橋梁后感嘆地說，這里是一座天然的橋梁博物館啊。老嚴介紹，甪直一平方公里的古鎮內，最多時擁有72座半古橋，現存雙橋就有7處14座。這種布局的橋在甪直不叫雙橋而叫“三步兩橋”。因為兩座橋的橋堍很近，你跨上三大步就涉足了兩座橋。”而對每一座橋，哪朝建，什么料，為什么建等等老嚴都如數家珍。
老嚴說，至于佛教文化，”保圣寺羅漢塑像”是第一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之一，因為以塑壁藝術形式的羅漢全世界僅存保圣寺半堂了，可見甪直保圣寺在佛教文化中的地位。
江南水鄉古鎮看似千人一面，細細體會都藏著各自鮮明的文化個性和特色，這正是每個江南古鎮生生不息的靈魂。嚴煥生“拾遺補缺”四十年，無疑讓甪直古鎮文化更具完整性和系統性。看似簡單一句話，此舉實在老嚴于甪直用心，比如過去都由民間老匠人根據當地民間習俗，結合房主喜好而創作的很多民居屋脊，堪稱民間雕塑藝術品，但隨著城鎮化和新農村建設的推進，隨之消失，嚴煥文卻早已用手中的相機“拾”了起來，給今后研究江南水鄉鄉村民居建筑文化留下了珍貴的資料。
甪直有老嚴，幸也！
多年積累與研究，老嚴講甪直，估計三天三夜也講不完。感覺老嚴最得意的是，在他的努力下，在2000年向郵票設計專家黃里推薦，把甪直的駁岸纜船石，在次年設計進一本單獨發行的小本票附票。在他看來，郵票是國家名片，由此為甪直走向世界提供了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。
還有一件事讓老嚴倍感欣慰，當甪直第二期開發時，他被鎮里聘為顧問，他提出的和豐橋與老街路面改造以及增加駁岸纜船石的建議被采納。他說，倒不是鎮里聽了他的建議有多高興，更是為鎮里決策者在保護和發展中對歷史文化尊重的態度而欣慰。
事實上，嚴煥文早已把自己與甪直古鎮系在了一起，彼此不分。他用心用眼有情執著地愛著這座千年水鄉古鎮。今年10月1日，他在甪直鎮“集語美集”文創中心舉辦了，“光影甪直”攝影作品個人展，展期半年。攝影展展出了嚴煥文60幅不同視角的甪直古鎮作品。據了解，這也是甪直鎮上的第一次以甪直為主題的個人攝影展。
（ 江南時報行走江南工作室 袁福榮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