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起唱南京的歌，人們最早會想起朱明瑛在1984年春節聯歡晚會上唱的《莫愁啊莫愁》，“莫愁湖邊走，春光滿枝頭；花兒含羞笑，碧水也溫柔；莫愁女前留個影，江山秀美人風流，啊莫愁啊莫愁，喔勸君莫憂愁。”由于朱明瑛首唱到今，早已成為流行的經典，不僅是國內，它還是許多外國團體訪華演出的曲目之一。千古情韻的莫愁湖，淵源流長的莫愁文化，已成為古城南京的一方文脈。
莫愁湖的由來
位于南京城水西門外三山橋西，水西門大街東端北側的莫愁湖，宋《太平寰宇記》載：“莫愁湖，在三山門外，昔有盧妓莫愁家在此，故名。”相傳南朝宋、齊間有洛陽少女莫愁，遠嫁江東富戶盧家，曾居此湖濱，因而得名。湖周長約5公里，面積約53.33萬平方米，其中水面28.42萬平方米，平均水深約1米。宋代以前曾名石城湖、橫塘、南塘，系長江古河道遺留部分形成。明以后迭加開發，曾被譽為“金陵第一名湖”。湖邊有朱元璋賜給徐達的勝棋樓，還有莫愁故居郁金堂和漢白玉雕像等勝景。為南京著名的游覽區之一，1928年12月辟為公園。
從莫愁湖附近的地貌情況來看，這一帶是南京近郊地勢最低的地區。那里分布著一系列的沼澤、池塘和湖泊，其形成的原因與長江和秦淮河的河道變遷密切相關。由于南唐以前的長江還在石頭城下流過，所以這一帶湖泊的形成年代不可能早于1000年以前。大詩人李白于唐代中期游金陵時，他所看到的白鷺洲（在今江東門附近）還在江水之中，即所謂“二水中分白鷺洲”。后來，江水西遷，一些沙洲連接為陸地，較深的江道成為秦淮河入江的孔道，還有一些深淺不等的江汊就分別形成湖泊和池塘。莫愁湖正是這種自然變遷的情況下出現的。
莫愁湖發展成為著名的園林，大約在600年前的明朝初年。當時，湖畔已經出現酒樓，傳說明太祖曾同他的開國元勛徐達在酒樓下過棋，當徐達棋勝以后，明太祖就把此湖賜給他作為私人園林，即今湖中“勝棋樓”的起源。但是，也有人認為這個傳說出自徐達后人的虛構，其情節是脫胎于東晉淝水之戰時的丞相謝安在東山別墅下棋的故事，目的在于永遠保持徐氏的產權。而事實上只是在明代中葉以后，莫愁湖才成為徐氏的私人園林。到清代，勝棋樓、郁金堂和湖心亭等經過多次整修，又廣植花柳和蓮荷，才被稱為“金陵第一名勝”。
莫愁女的傳說
莫愁女的形象最早出自《唐書·樂志》：“《莫愁樂》者，出于《石城樂》。石城有女子名莫愁，善歌謠，石城樂和中復有忘愁聲，因有此歌。”樂志屬于正史，其史料可信度較高。
于是，《樂府詩集》中載歌載舞的莫愁女形象躍然紙上：“莫愁在何處，莫愁石城西。艇子打兩槳，催送莫愁來。聞歡下揚州，相送楚山頭。探手抱腰看，江水斷不流。”然而，《樂府詩集》還收錄了梁武帝的《河中之水歌》：“河中之水向東流，洛陽女兒名莫愁。莫愁十三能織綺，十四采桑南陌頭，十五嫁為盧家婦，十六生兒字阿侯……”
因而南朝樂府詩中出現了兩個莫愁：一個在石城，一個在洛陽；前者是歌女，后者是貴婦。南宋文學家、史學家洪邁所著的《容齋隨筆》明確指出：“莫愁者，郢州石城人，今郢有莫愁村。畫工傳其貌，好事者多寫寄四遠。”可見郢州石城莫愁歌女的形象在南北朝時期就已經遠近聞名了。但是，也有人認為這個“石城”是在湖北鐘祥，而不是指金陵的石頭城。
那么南京的莫愁女又從何而來呢？北宋年間，楊備分司江寧，曾作《桃葉渡》詩云：“桃葉桃根柳岸頭，獻之才調頗風流。相看不語橫波急，艇子翻成送莫愁。”末句恐怕是古詩中把莫愁嫁接到南京來的先例。
可見，莫愁女和《莫愁樂》在史書上確有記載，在民間叫“莫愁”的女子也大有人在，而湖北鐘祥莫愁湖和南京莫愁湖中的莫愁，與其說是歷史人物，不如說是文學形象，她們都是從文學藝術作品中來，走進歷史，走進中國文化長河中來的。
梁武帝蕭衍的《河中之水歌》，激起人們對這異鄉女子的極大同情和深深地懷念。難怪很多人給姑娘起名莫愁，是希望姑娘一切如意，一生莫愁；也難怪眾多游容來到莫愁女塑像旁與之合影。倒是郭沫若先生1964年游此的題辭說得豪爽：“古有女兒莫愁，莫愁哪得不愁。如今天下解放，誰向困難低頭。”
莫愁文化淵源流長
南朝樂府詩《莫愁樂》流行后，不僅名叫“莫愁”的女子多了起來，文人吟嘆莫愁的詩篇也多了起來。晚唐詩人李商隱便是一位吟莫愁的高人。其詩意境豐厚幽遠，有一種不可窮盡的深邃感。探討莫愁文化，不能不說他的“莫愁詩”：“雪中梅下與誰期，梅雪相兼一萬枝。若是石城無艇子，莫愁還自有愁時。”“垂幃深下莫愁堂，臥后清宵細細長。神女生涯原是夢，小姑居處本無郎。風波不信菱枝弱，月露誰教桂葉香。直道相思了無益，未妨惆悵是清狂。”現莫愁湖新建水上曲廊中段有一堵照壁，上面鑲嵌一塊磚雕，題有“小姑居處本無郎”的詩句。
莫愁湖的千古情韻，多少詩詞歌賦傳誦至今。孔尚任是孔子第64代孫。康熙年間，他訪游南京體察生活兩個月，創作了不朽名作《桃花扇》。其男一號侯方域家住莫愁湖邊，經常往返于冶城、朝天宮、水西門、三山街、夫子廟一帶。《桃花扇》從莫愁湖拉開序幕，到莫愁湖閉幕，對莫愁湖的景物描寫入木三分，令人回味無窮。
乾隆皇帝六下江南，三到莫愁湖。有詩為證；“南邦何事最風流，樂府新詞唱莫愁。兩字無邪蔽三百，諸名士此亦思不？”乾隆年間，江寧知府李堯棟捐俸修葺莫愁湖，建郁金堂，補筑湖心亭，湖遂為金陵名區。又作棹歌二十首，傳誦一時。李堯棟留下名聯：一片湖光比西子，千秋樂府唱南朝。
明代探花顧起元曾詩贊“莫愁湖”：“蕩漾平湖玉鏡光，群峰環帶畫螺長。酒人樓隱千波闊，溪女船回一水香。鷗夢不離捐佩渚，燕泥還上郁金堂。石城人去遺芳在，誰憶雙鴛向洛陽。”清乾嘉時期著名詩人袁枚也手書詩卷贊莫愁勝西湖：“一篇琉璃百頃鋪，千年紅粉變青蒲，漁郎高唱淘沙曲，摸得金釵半股無，八月滿湖秋水生，湖邊女兒趁月明，阿嫂弄蓬姑蕩槳，不管景陽鐘幾聲。”
從吳敬梓筆下的莫愁湖梨園盛會，到1984年起每年的海棠花會。莫愁湖成為名符其實的“金陵第一名湖”，蘊含著深深的千古情韻，流淌著濃濃的一方文脈，傳承著厚重的莫愁文化。（王國樑）
作者簡介：王國樑，江蘇南京人，1955年5月出生。當過農民，會耕地耙地；干過工人，也會車鉗銑刨；做過教師，上知天文，下知地理（地理教師），寫作是業余愛好，后來竟然寫進了區級機關，成了一名黨史工作者。平生有100多篇文章散見于全國各類報刊雜志，參與4本黨史書籍和3本街道地情書的撰稿編纂工作，其中擔任《明初京畿重鎮——馬群》（中國文史出版社）一書的執行主編，平時擅長文史方面的寫作。系棲霞區作協、南京市作協會員。
